1
1982年，李燕雨13岁，考上了乡中学。初一新生报到那天，是妈妈陪他去的。
办手续缴费时，他还兴奋得活蹦乱跳的，在宿舍里铺床时，他也感到新鲜好奇，有说有笑的。可等到妈妈说要离开时，他竟然哭起鼻子来。
儿子是妈妈的心肝宝贝，一向疼爱娇宠，第一次离开父母在学校里吃住，她怎么不担心呢？口头上在想方设法劝慰着儿子，可心里很是舍不得，不知不觉也掉起眼泪来。
正在母子俩难舍难分的时候，一个女生从旁边路过，老远就喊叫起来，"婶子，小雨弟弟考上初中了！你来送他，我李叔叔怎么没来呢？"
李婶扭头一看，也不由得惊喜交加，"呵，是艳梅啊。我的好闺女，这么巧碰见了你，太好了。"
李燕雨抹一下泪水，不好意思地低头叫了一声，"姐姐。"然后，扭过脸去，继续抽泣着，既委屈又羞愧。
刘艳梅会心地笑了笑，上前替弟弟擦着眼泪，温柔地说，"哭鼻子了吧？姐不会笑话你的。姐姐刚来时，还不如你呢，你只是掉眼泪，不像我，死死抱着妈妈的腿哭个不停，气得妈妈打了我一顿……"
李燕雨在姐姐的安慰下，情绪安定了些。他不再纠缠妈妈了，可心里还是有点不舍。
刘艳梅扯着弟弟的手，对李婶说，"头两个星期，新生都是这样，等适应了就不想家了。婶子，弟弟就交给我吧，我保证把他照顾得好好的。"
"那太好了！闺女，这下我就放心了。小雨，一定要听姐姐的话。"
刘艳梅接着说，"弟弟，你看，我们俩的教室正好是前后排，我的座位又靠着后窗户。你一出门姐姐就能看到，你有啥事也可以直接找到我。"
把儿子交给了刘艳梅，李婶才得以脱身，放心地回家了。
2
刘艳梅的爸爸和李燕雨的爸爸都是公社粮油加工厂的机器修理工，是住在一间宿舍里的好哥们。小时候，两个孩子经常一起玩耍，一直到上了小学才分开。
后来，分田到户，家里缺少劳力，刘婶身体又不好，刘师傅就主动离职，回家务农了。两年后，工厂破产，工人解散，李师傅把旧榨油机买下来，开了个小作坊。
李师傅家在黄河滩区，不仅分的土地多，而且小麦收成也好。而刘师傅村里的土地人均不到一亩，只能种地瓜和高粱。
这么多年来，刘师傅生活贫困，李师傅常年接济他。李婶有了自己的儿子，却对刘艳梅倍加疼爱，每次见到她都亲热得不得了，"闺女，闺女！"叫个不停。
刘艳梅比李燕雨大两岁半，先上了中学。等李燕雨考上初一时，她已经是初三毕业生了。
隔了五六年，姐弟俩又相聚在同一个学校里，除了上课、睡觉，几乎是形影不离。特别是吃饭时，两个人每顿都在一起。
在这之前，刘艳梅从家里带的干粮，不是地瓜干面的就是高粱面的，很少能吃上白面馍。李燕雨来到中学后，看着姐姐面黄肌瘦的，很是心疼，就抢着和她换着吃。
姐姐手里捧着弟弟塞给她的白馍馍，过意不去，争执了不知有多少次，可弟弟始终不依她。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黑面窝头，有滋有味的。
"姐姐，你不是准备考中专吗？关键时期，营养跟不上怎么行呢？我妈说了，以后不让你从家里带窝头了，她每次蒸俩锅，白面馍管够我们俩吃的。"
刘艳梅知道李婶一直把自己当女儿相待，不舍得让她吃苦受屈。她只好随了婶娘的心意，发奋读书，考上中专，希望以后报答这份恩情。
3
谁知，连续两年她都是因几分之差没能考上中专。她愧对父母，更对不住供养自己上学的李叔李婶。
李燕雨下学期就要上初三了，如果自己再复课，就会和弟弟在同一个班里。无论是父母，还是自己，都一时感到羞愧难堪。
就这么放弃自己的梦想，她实在不甘心。可继续上学，父母将会支撑不下去了，到时候还得继续拖累李叔李婶供应她的学费和伙食。
她苦恼了几天几夜，只好顺从父母的劝告，不再准备考学了。李叔李婶专门为这事来家里好几趟，爸妈坚决不同意，她也不敢再争取了。
她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，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都有了婆家，该准备出嫁了。父母已经按耐不住，张罗着她的婚事，她只有认命，答应相亲找对象。
短短一个多月里，她先后相看了八九个小伙子，都不如意。她不图长相和家庭，只要男孩子有文化有见识，能和自己志趣相投有情有义就满足了。
可理想的对象就是不肯光顾她，婚姻大事一直没有着落。父母整天唠叨个没完没了，村里已经有了闲言碎语。
媒人开始躲着她，亲友也慢慢疏远她，都表示不愿为她的事白忙活了。她无处申诉自己的冤屈，她并没有挑肥拣瘦，也不想攀龙附凤，可总不能随随便便将就着把自己嫁出去吧？
4
暑假马上过去，新学期就要开始了。李燕雨再次和爸妈商量好，来劝说刘艳梅复课。
"姐姐，你千万别灰心。你今年只差两分，再努力一年，说不定就考上了。"
"我的好弟弟，你和叔叔婶婶对我的好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。可我已经考了两年，年龄也大了，作为一个姑娘家，再也不能连累父母遭罪为难了。"
"姐，只有两年你就放弃了？你不是不知道，那些考上中专的，哪个不是复读好几年？别的不提，就说你的同桌吧，她是怎么考上卫校的？"
"她考了五年，说是十八了，其实谁都明白，最小也得二十了。以前人们都耻笑她，可现在，多荣耀啊，谁不羡慕夸赞她啊？"
"唉，有的人就是这么犯贱，你失败时，就挖苦你，把你踩在脚底下；你成功了，就巴结你，把你捧到天上。姐姐，越是这样，咱越要争口气。你的同桌就是个好榜样，你难道就没有她那种勇气和恒心？"
刘艳梅和同桌的成绩不相上下，这次对方考上了，她本来就不服气，不甘心。李燕雨的一席话，再次激发了她的斗志，可一想到父母，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。
李燕雨看在眼里，很清楚姐姐的复杂矛盾心情。他觉得刻不容缓，必须趁热打铁，急忙继续鼓励她，"姐，别再犹豫了！我爸妈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学费，就等着你和我一块去学校呢。"
刘艳梅烦乱的心最后镇定下来，重新燃起了强烈的希望之火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李燕雨终于舒了一口气，情不自禁地一把拉住姐姐的手，兴奋地说，"姐，你快把头发梳一梳，我去给你打洗脸水。"
刘艳梅坐在桌前，对着镜子审量着自己。原本红润的脸变得憔悴了，乌黑发亮的头发凌乱着，昨天夜里她又哭着睡着了，眼睛红肿，腮边残留着泪痕……
连续两年落榜，自责悔恨，已经让她沉痛难安。父母逼着自己一次次相亲，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，可又不得不强作欢颜，疲于应付。
这一个多月，她身心受到了多么大的压力和打击啊？就在她几乎崩溃的时候，李叔一家人伸出了援手，鼓励她奋勇一搏，争取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她正在细心地梳头扎辫子，李燕雨端来一盆水放在盆架上，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 她。在她洗脸时，弟弟竟然站在身边递香皂，随后捧着毛巾等着她擦脸。
不知怎么的，她第一次在这个弟弟面前有点莫名其妙的羞涩。扭头瞟了一眼，弟弟的目光怪怪的，她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。
这小子怎么这样看着自己？和那些相亲的男孩子一样的眼神！他才只有十六岁，而自己又是他的姐姐，怎么可能会这样？
突如其来的感觉撞击得她身子微微一颤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平静下来，又自嘲地笑了笑。心里不免责备自己，"别胡思乱想了，这些日子一直在相亲，是不是把你的心智搅混了？"
"姐姐，你这么一打扮，多招人喜欢啊！怪不得我妈一直念叨你。"
刘艳梅心里一惊，急忙问，"念叨我什么？"
"她想……认你做干女儿。"李燕雨脱口而出，话说到半截，急忙打住，差点把妈妈的原话说出来。
刘艳梅不明所以，颇有感触地说，"婶婶对我比亲女儿还亲呢，有些事，连我妈都做到。"
李燕雨深情地端详着他这个姐姐，心潮起伏，几乎难以把控，吞吐了好几次，差点吐露实情。他默默地下着决心，"姐，我一定要帮你考上中专，实现你的梦想。你可能还不知道，妈妈为什么这么疼爱你？因为，她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。"
就在这段日子里，刘艳梅无论遭受到什么，都牵扯着李婶的心。有一次半夜里，李燕雨无意中听到爸妈的谈话，知道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秘密。
他隐隐约约听到爸妈争执着：
"当年，他两口子把小梅子许给咱儿子当媳妇，现在反悔了，还这么急着给她找婆家。他们背信弃义，就别怪我不客气……"
"都过去这么多年了，他们不承认了，我们也别较真了。"
"为了这个儿媳妇，这几年我费尽苦心。去年他们还认可姐弟俩的亲事，怎么今年就突然变卦？"
"不管怎么说，闺女是人家亲生的，我们怎么能做得了主？"
争吵中，爸爸再三告诫妈妈，不到万不得已，千万不能让两个孩子知道有这回事。妈妈暂时答应下了，可私下里和刘婶刘叔讨个说法，爸爸是无法阻止的。
李燕雨知道了这个秘密，今天见到姐姐，不可避免地生发出异样的情感。可亲可敬的姐姐做自己的媳妇，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啊！
可眼下，这个秘密还不知该怎样向姐姐诉说。他也无法预料妈妈和刘婶谈判的结果，万一弄僵了，伤害了姐姐怎么办？
5
刘艳梅到地里和爸妈商量复读的事，遭到严厉的呵斥和拒绝。她刚刚复燃起来的希望之火，再次被父母无情地扑灭了。
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，哭泣着说，"弟弟，你先回去吧。姐姐很想陪你读书，可我爸妈不同意。"
李燕雨没想到她爸妈这么顽固，非得逼着女儿赶快嫁人。只是因为村里人说了几句闲话，就残忍地毁掉女儿的前途，绝情地违背当年的承诺。
"姐姐，别怕。你安心在家等着，我马上回去让我妈来！"李燕雨拔腿就往家里跑，他坚信，妈妈的心愿没能达成，绝不会轻易放弃的。
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，爸妈才唉声叹气地回到家里。李叔李婶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劝说，坚决不答应让女儿再读书考学了。
李婶没心思做晚饭，躺在床上生闷气。丈夫做好了饭，把碗端到她跟前，也没有胃口吃。
"小梅子多好的闺女啊，受这么大的委屈，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。"
"你咋这么死心眼啊？他们两口子话说得那么绝，你再较劲有什么用啊？以后，别提这事了，让孩子们知道了，姐弟俩还怎么相处啊？"
"我觉得眼下正是时候，小梅子十八了，咱家小雨也快十六了。他们姐弟俩从小就黏在一起，这两年同在一个学校里又形影不离的，老刘说两个孩子不合适，非得拆散他们，我反倒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"
老李见老婆越说越来劲，赶紧使者眼色劝阻，"你小声点，儿子在隔壁看书呢，万一让他听见了怎么办？"
"听见了怕什么？我正想把真相告诉儿子呢。"
老李见老婆真的要下床到儿子房间里去，更加慌神了，急忙按住老婆，强调说，"咱一定要把握住自己，老刘两口子始终没告诉女儿，铁了心不认这门亲。我们单方面说出来，万一小梅子也不乐意呢？你难道忍心强迫她？"
……
这些日子，爸妈在这个话题上争执不休，李燕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可他清楚地体验到，他对姐姐确实有着一种强烈而难耐的依恋不舍。
看到姐姐落榜后痛哭流涕，他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。听说姐姐被逼着相亲找婆家，他莫名其妙地忐忑不安，甚至有股火气往上窜。
他揣摩不到姐姐有没有这种感觉，可他总是有一个念想，"一定要让姐姐考上中专，再也不能看着她在痛哭中受折磨。"
怎么帮她呢？目前的情况下，他还办法改变姐姐的命运。可他有信心，机会一定会有的。
6
开学第一个星期里，李燕雨时刻挂念着刘艳梅。星期六下午一放学，他顾不得回家，直接去看望姐姐。
一个意外的惊喜，让李燕雨焦躁的心稍微有些安宁。村里有个女教师生孩子，就让刘艳梅临时代课，她已经上了三天班了。
"我接的是三年级语文，我觉得一点也不难。经过老师指点，又听了几节课，他们都夸我有当教师的天分。"
刘艳梅一见弟弟的面就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几天代课时的新鲜事，她欣喜万分，精神焕发，好像早已从落榜的阴影中挣脱出来。姐姐有这种机遇，有这种身心变化，实在难得，李燕雨为她高兴，为她祝愿。
姐弟俩聊天聊到了太阳落山，刘婶要李燕雨吃完晚饭再走，他却执意急着回家。"姐姐，你当老师了，我妈听了，不知要多高兴呢。我必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她。"
刘艳梅点着弟弟的眉头挖苦道，"你只顾着聊天，耽误了半天才想起来告诉婶婶。走得这么急，早干啥来？"
李燕雨等刘婶进了厨房，在大门口，趁身边没有其他人，嬉皮笑脸地说，"姐，一个星期见不到你，想死我了，一时半会咋舍得离开你啊？"
没想到这小子突然冒出这种话来，刘艳梅又羞又气，脸红耳热。他惊慌地四下望了望，幸亏没人听到，压低声音责备弟弟，"你胡说什么？哪有这么对姐姐开玩笑的？"
"姐，咱们俩，有件事……"李燕雨又一次差点脱口失言，说出那个隐藏在双方父母之间的秘密。
"嗨嗨，姐，天黑了，我得赶快走了。"他担心姐姐追问下去，也怕自己掩饰不住，就支吾着扭头就走。
刘艳梅的脸还在发烧，望着远去的背影，寻思了好一会。这段日子，弟弟怎么越来越变得怪怪的，看自己的眼神，说出的话，怎么越来越让自己感到惊悸不安呢？
她若有所悟，可又不敢想下去。怎么可能？我可是他的姐姐啊！这小子怎么变成这样了？
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，说的就是初中生早恋的事。像弟弟这种青春期少年，对自己倾慕的年长女性，会产生一种迷恋之情。
难道因为自己和弟弟亲密无间，对他过分宠爱，以至于让他也产生了类似的感情？如果真的这样，就糟糕了。
在他即将毕业考学的关键时期，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，影响了他的学习。他一直是全年级的尖子生，不管是考县一中，还是考中专，都是十拿九稳的。万一他陷入姐弟恋的泥潭，后果不堪设想，双方都要悔恨终生。
这种事也不能盲目告诉叔叔和婶婶，一旦处理不当，会伤害弟弟的自尊心。她必须找机会想办法，慢慢地疏导劝诫弟弟，好让他迷途知返。
接下来连续两个周末，刘艳梅都有意疏远李燕雨。她躲到姥姥家，等星期一早上才回家。
李燕雨急切地去看望姐姐，却接连扑空，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。他百思不得其解，为什么姐姐避而不见？自己哪里得罪她了？
7
第五个星期六下午，李燕雨慢慢腾腾地骑着自行车，来到分岔路口时，不由得停在那儿发呆。犹豫了好一会，才摇头叹气，没敢再去找姐姐。
他不是怕见不着姐姐，而是不愿意受到刘婶的冷落。前两次到姐姐家，刘婶的态度和以往就判若两人。
"小雨啊，以后别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你姐了。你都十六了，你姐正说婆家，你们再不收敛点，外人会说闲话的。"
"小雨，该懂事了，别再纠缠你姐，把心思放在学习上。你考你的学，她相她的亲，谁也别耽误了谁。"
……
这时候他似乎揣摩到姐姐躲着自己的原因，他私下里坚信，姐姐并不是真心不想见他，而是被父母逼着离开了家门？她爸妈不承认当年许过的诺言，永不告诉女儿真相，就是想方设法隔断姐弟俩的来往，不让两人继续发展下去。
万一姐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，又将会怎么面对呢？她能欢天喜地接受这门亲事吗？李燕雨忧心忡忡，该如何处置他和姐姐的关系，开始有些迷茫。
大胆追求姐姐，必定要遭到她爸妈的拒绝，主动放弃，又怕违背妈妈的意愿。妈妈和姐姐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，不管伤害了谁，他都于心不忍。
回到家里，他倒在床上，闷闷不乐地想心事。妈妈进了门，一巴掌拍了儿子的屁股。
"是不是想姐姐了？看你掉了魂的样子，咋这么没出息？嗨，别睡了，你姐姐来过了，中午饭也在家里吃的。"
李燕雨忽地坐了起来，惊叫着问，"真的！她人呢？"
"哈哈，看把你急得。她刚走一会你就进门了，怎么，没碰着？"
"我追她去。"
李燕雨下床冲到门口，妈妈把他拉住了。
"傻孩子，天快黑了，就委屈一晚上吧。"
知道妈妈又在嘲弄自己，他羞得满脸通红。
看着他这副模样，妈妈琢磨透了儿子的小心思，自然舒心得意。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换洗衣服，放在儿子床头，嘱咐道，"你姐姐要你明天上午早点去，说有要紧事和你谈。"
"妈，她没说什么事吗？"
"嘿，傻孩子！你们之间的事，咋好意思给我说啊？明天见了面不就知道了？"
第二天一大早，李燕雨就起床了。刷牙，洗脸，梳头，到吃早饭时，还在屋里磨蹭着。
李婶在厨房里忙活时，不止一次对丈夫说，"嗨，瞧我儿子，知道动心思讨好女孩子了。昨天晚上，他房间里半夜还亮着灯，早上又关着门不出来，你猜，他在搞什么名堂？"
丈夫就是受不了老婆总是唠叨这种事，不以为然地回击道，"哪有这么惯自己儿子的？不教他专心学习，一门心思地纵容他想媳妇。当心，到时候考不上学，毁了他别后悔！"
"嗨，我儿子可不是一般人，考学讨媳妇两不误。"
"你就嘚瑟吧，反正我觉得，小梅子这次找小雨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"
"哎呀，不给你吵了，扫兴。等儿子回来，不就知道了？"
在饭桌上，李婶又或明或暗地指导了儿子一番。看到母子俩配合得那么默契，老李不想插言，心里暗笑，"随你们折腾去吧，老刘两口子的脾气那么犟，能轻易改变主意？"
8
李燕雨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刘艳梅家里，一进门就吃了当头一棒。姐姐特意请他来，哪是和他谈心事，而是让他见一见自己新交的男朋友。
一个月来，刘艳梅的教课能力得到了师生们的认可。学区校长对这个人才如获至宝，极力推荐给乡教委，准备正式聘任她为代课教师。
教委组织了十几位有经验的老师，到村小学听课考查。他们大为赞赏，纷纷提议一定要留住个姑娘。
其中一位女教师热情高涨，简直是举双手赞成。有人祝贺刘艳梅，"你的事一定能成 。你知道她是谁吗？教委副主任的老婆！"
那个副主任正是分管小学的，能不能当时代课教师，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？刘艳梅庆幸得到贵人相助，能不感激涕零吗？
就在这个喜悦的日子里，有人来提亲了。正巧这个小伙子是副主任的小舅子，也是代课教师，也来听过她的课。
小伙子的身材长相令人满意，谈笑风生，也着实让刘艳梅倾心。只见了几次面，就确定了恋人关系。
这个星期天，小伙子准备要看望女友的父母，刘艳梅一口答应了。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，一是让爸妈见见未来的女婿，更主要的意图是，借此机会，让李燕雨清醒一下头脑，避免他对自己再有非分之想。
李燕雨的满腔激情骤然坠入了万丈冰窟里，沉痛 的打击始料未及，眼前一黑差点眩晕过去。他极力支撑着身子，强作欢颜和对方谈笑致意。
饭桌上，姐姐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。他坐立不安，凄苦难耐，但又不得不顺着姐姐的意愿说些道贺的话。
姐姐诉说着这段日子的喜悦光景，眉目中充满对未来的美好向往。她的事业她的爱情，奇迹般地降临，有此难得的机遇是她的命运。他纵有千言万语，也不忍心倾诉出来，以免伤害了她。
他装得再好，总免不了有失态的时候，一家人都看在眼里。刘叔刘婶巴不得他这个样子，不止一次提醒他，"小雨啊，回去一定要告诉你妈，她的干女儿找了个好女婿。"
刘艳梅时时刻刻在关注着弟弟的情绪，心里虽然不落忍，可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。她强忍着泪水，默默念叨着，"我的好弟弟，不是姐姐绝情，我也是万般无奈啊。你要体谅姐姐的良苦用心，把精力放在学习上，争取以后考上理想的大学或者中专，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……"
男朋友走了，姐弟俩相对无言，沉默中想着各自的心事。李燕雨起身要回家，姐姐还没送到大门口，就忍不住扭头 跑回了房间。
李燕雨的心震颤了一下，似乎感应到姐姐的抽泣声。他勉强硬撑着出了村子，躲进青纱帐，放声大哭。
他回到家里，谎称姐姐找他请教几个问题。她教学中遇到了一些困难，让他帮着解答。
妈妈非常失望，从儿子的情态中没看出破绽。李燕雨还是担心着，这种事能瞒得了几天啊？自己不忍心说破真相，刘婶一定会找机会来炫耀的。
9
两个星期过去了，幸运的是，刘婶没来刺激妈妈。李燕雨觉得不可思议，妈妈因为儿女亲事，私下里和刘婶争执了好多次，刘婶终于如愿了，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？
有一个星期六中午，李燕雨刚到家里，妈妈就红肿着眼睛对他说，"赶快去劝劝你姐姐吧，我昨天看过她一次，可她一直不吃不喝，谁的话也听不进去。唉，可怜的闺女，命咋这么苦啊！"
李燕雨大吃一惊，疑惑不解，连声追问，"我姐怎么了？她前几年吃的不好，胃病又犯了？"
"是心病！她和那个小伙子正准备订婚，就在前天突然分手了。"
"为什么？他们不是好好的吗？这么快就变卦了？"
妈妈抹了一把泪，长长地叹了口气，愤愤不平地说，"人心隔肚皮啊！身份和地位稍微有点变故，他对你姐的感情就判若两人了。"
原来，那个生孩子的女教师回来上班了，姐姐的代课生涯只维持了短短两个月。副主任也确实操了心，可县里就是不接受新的代课教师。
入不了编，教得再好，熬得时间再长，也没有机会转正。姐姐的一切希望瞬间化为泡影，所有付出毫无所获。
就在她痛心疾首，欲哭无助的时候，那个小伙子提出了分手。订婚的日子已经选好，亲友也都通知了，她和父母如何出门见人啊？
双重打击之下，姐姐经受不住，倒在了床上。邻居和亲友去劝慰，她不言不语，只是一个劲地哭。
听了妈妈的讲述，李燕雨暴跳如雷，发疯似的骂道，"这太不公平了，姐姐这两个月费心尽力教出的成绩全归了那个女教师。那个混蛋小子狼心狗肺，这么伤害我姐姐，我非宰了他不可。"
妈妈拉住儿子，劝他不要冲动，"这些人可气可恨，但都不重要。关键是，怎么让你姐姐挺过这一关。"
"妈，放心吧，我知道哪轻哪重，我这就去看姐姐。"
"小雨，你姐姐那个样子，我一刻也不得安宁，妈陪你一块去。"
10
刘艳梅躺在床上，头发散乱着，两眼红肿，满脸泪痕，比几个月前刚落榜时更加憔悴不堪。见弟弟进来了，她的眼睛忽地闪出一丝亮光，似乎想要说什么，却又扯着被角盖住了脸，止不住"呜呜呜"地痛哭起来。
李燕雨坐在她的床头，情不自禁地哽咽着，"姐，哭吧，把自己的冤屈全哭出来。哭累了，有什么话，尽管跟我说……"
李婶和刘婶痴呆呆地站在一旁，唉声叹气，束手无策。李燕雨毫无顾忌，趴在枕边，用毛巾一次次细心地替姐姐擦泪。
李婶看在眼里，喜上眉梢，不住地用目光瞟一眼刘婶。刘婶心里很不自在，却也不好说什么，只能抿着嘴皱着眉，尽量扭着头不看姐弟俩的暧昧。
刘艳梅的哭声慢慢低下来，断断续续地抽泣一下。眼睛也开始睁开，透过泪花久久地看着弟弟。
李婶悄悄推一下刘婶，颇有意味地低声说，"咱们出去吧，让他们姐弟俩说说话。"
刘婶迟疑了片刻，最后望一眼自己的女儿，摇摇头叹口气，不情愿地离开了。
客厅里，两个做母亲的，一个坐在沙发上，一个坐在椅子上。她们虽然面对面，却默默无语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。
唯一共同的目标，就是耐不住焦躁不安的心情，一直等待着隔壁房间的动静。隐隐约约听到姐弟俩在说话，就是辨识不清说些什么。
大概守候了二十多分钟，那间小卧室的门才轻轻打开。两个母亲像在梦中惊醒一般，同时忽地站起身来。
不等她们问话，李燕雨急切而又兴奋说，"妈，婶，我姐姐说她饿了……"
李婶反应极快，简直要跳起来，马上回应道，"哎，太好了！我去做，我去做。"
刘婶随即拦住她，"还是我去吧。"
"那好吧，你去做饭，我可得看我闺女去，好好说说话。"
李婶紧跟着儿子进了卧室，刘艳梅马上喊了一声，"婶子。"刘婶咂摸着女儿那亲昵中带着撒娇的腔调，觉得女儿对婶子比亲娘还亲，心里不嫉恨才怪呢。
11
刘艳梅的情绪一天天好转起来，也有勇气走到大街上，溜达溜达散散心。第二个周末，李燕雨一连陪着姐姐玩了两天。
两个人关紧房门，又说又笑，还不断追逐嬉闹。刘婶听到耳朵里，不免愁眉紧锁，心里直犯嘀咕：
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，疯疯张张的，成何体统？小雨虽说是你的弟弟，也不能这么毫无顾忌啊？
都是这个混小子把女儿带坏的，调皮捣蛋，花言巧语，哄得臭丫头晕头转向服服帖帖的。还有他那个当娘的，诡计多端，一门心思套近乎，把女儿糊弄得像喝了迷魂汤一样，只要一见她就忘了亲娘。
"真是中了邪了，这丫头越大越不和我们一条心了。特别是这几天，她的魂简直被他们母子俩收走了，一有空就往李家跑。"刘婶又开始唠叨起来。
刘叔这次没有顺着老婆的意思搭话，反过来劝她，"我们应该看得出来，两个孩子相处得这么好，正如她李婶说的，天定的姻缘。"
"你怎么和我唱反调了？是不是他们两口子灌了你几杯猫尿，就糊里糊涂叛变了？"
"媳妇啊，我们做父母的为两个孩子的亲事，各执一词，争辩了这么长日子了。我们私下里较劲，谁也不服谁，可也挡不住姐弟俩继续亲密交往啊。"
刘婶沉下心来，寻思了一会，喃喃地说，"唉，说的也是。越想把他们分开，他们反而走得越近了。"
见老婆口气上开始服软了，刘叔抓住时机，进一步劝解，"抽个时间，我们两家聚在一块，把事情说透。不能再瞒着孩子了，窝在心里的疙瘩总得有解开的时候吧？"
刘婶犹豫了一会，最终答应了丈夫的意见，"孩子们既然有这个意思，我就不拦着了。过几天就是中秋节，估计小雨也会放假，我们两家人就吃个团圆饭吧。"
12
中秋节这天，两家人相聚在李燕雨家里。四个大人忙乎着做饭，姐弟俩又躲进屋里，不知有什么悄悄话，非得避开大人们。
双方父母都心照不宣，见怪不怪。所有的心里话，准备等到饭桌上，当着姐弟俩的面公布出来。
两家六口人举杯畅饮，气氛相当喜庆。酒酣之际，四个大人相视一笑，心领神会，开始进入正题。
双方父母，你一言我一语，回顾了当年的一段往事：
二十年前，公社筹建粮油加工厂，李叔和刘叔一同被村里推荐当了工人，又被选拔一起到省城学习机器维修。回厂后，两人分在同一车间轮流值班，吃住在一个宿舍里。
他们同一年结婚，媳妇怀孕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。丈夫亲如兄弟，媳妇也姐妹相称，两家人来往密切，胜似一家。
姐妹俩经常说笑，戏称对方肚子里怀着的是自己的儿媳妇。不知怎么的，这话让工友们知道了，纷纷表示做见证人。
有一天，刘叔刘婶小两口吵架，不知轻重，大打出手。李婶来劝解，不慎被撞倒，抢救不及时流产了。就是这样，两家人的关系也没受到丝毫影响。
等李婶第二胎生下李燕雨时，刘艳梅已经两岁半了。喝满月酒时，李婶理直气壮地追问刘婶，"姐姐，咱们的约定还算数吗？"
刘婶当然知道她的意思，当着亲友们的面不能反悔。她爽快地回答，"咋不算数呢？我闺女比你儿子大三岁，只要你不嫌弃，认干女儿或当儿媳妇随你的便。"
工友们起哄，纷纷嚷着，"当时你俩指腹为媒，我们都是见证人。到时候，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。"
世事难料，后来工厂解散，工友们各回各家，没人关注这事了。两家人仍然交往密切，可孩子们都还小，娃娃亲的事慢慢地就不再挂在嘴边。
一直到那天，李婶陪儿子到学校报到，把他交付给刘艳梅，潜藏在心里的意愿激活了。从此以后，她真心实意地把刘艳梅当儿媳相待，除了接济刘家的生活，还全力供应刘艳梅上学。
时隔十几年，李婶旧话重提，刘婶两口子也不好反驳。女儿连续两年考学时，对姐弟俩的亲事也默认了。
可第二次落榜后，刘婶开始打退堂鼓了。女儿已经十八了，小雨还不满十六岁，这婚姻能有保证吗？
小雨是学习尖子，以后必定能考上中专或者大学，还愿意娶他姐姐这个农村姑娘吗？就算他不变心，等他上完高中，再大学毕业，他姐姐要熬几年才能结婚啊？
万一在这些年之间，两个人相处不好，不就害苦了女儿吗？到时候，二十多岁的老姑娘怎么找婆家呀？
一切现实问题不得不慎重考虑，两口子思前想后，决定反悔。不管姐弟俩感情再好，也不管李婶怎么许诺，做父母的必须为女儿的命运着想。
就这样，双方父母开始争执不休，互不妥协。唯一保持一致的态度，就是严守秘密，先不告诉两个孩子真相。
也许是天意注定，女儿的相亲连连失败。特别是这次订婚变故，让双方父母改变了对立态度。
姐弟俩棒打不散，难舍难分。看样子，父母的担忧也许是多余的，就顺其自然，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吧。
13
刘婶握住李婶的手，由衷地坦言相告，"妹子，其实，我这么做，也是替你们着想。万一小雨考上大学不要他姐姐了，他落骂名，你们 老两口也不好见人啊。为了避免这一点，我才逼着女儿找婆家……"
"姐，我误会你了。只知道承诺，没考虑这么多。"
李婶说完，目光转向两个孩子，接着说，"事情就是这样，大人们之间的隔阂解除了。就看你们俩怎么相处了。"
姐弟俩都羞涩地低着头，不好意思地偷偷瞧一眼对方。当着父母的面，都一时不敢言语。
刘叔和李叔相视一笑，责怪起老婆来，"哎呀，你们当娘的咋这么沉不住气啊？非得逼着孩子们在饭桌上说啊？他们刚刚了解到真相，一时还反应不过来，等他们私下里谈谈再说不迟。"
"哦，对对，孩子们，别愣着，吃饭。"两个母亲急忙夹菜，分别送到未来儿媳和女婿的碗里。
两位父亲看呆了，相对苦笑一下，端起酒杯，碰一下，"咱们哥俩喝着，看把她们急得。"
"哈哈哈……"两个母亲不约而同开怀大笑，羞得姐弟俩涨红了脸，羞怯难当。
14
饭后，平时嬉戏打闹惯了的姐弟俩，今天都不好意思进屋了。两个母亲分别把两个孩子推进房间，反扣上门，到厨房忙活去了。
过了好长时间，姐弟俩才牵着手出来。父母们忐忑不安地瞪圆了眼睛，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们谈话的结果。
刘艳梅扭扭捏捏地用胳膊碰一下弟弟，悄悄地说，"还是你说吧。"
李燕雨深吸一口气，稳定一下情绪，开口说道，"爸，妈，叔叔，婶婶，我和姐姐商量好了。姐姐同意去复课，准备再考一次中专。"
李婶马上答应，"好好好，我早就盼着我闺女重新上学呢！"
刘婶 一时反应不过来，吃惊而又迟疑地说，"这……能行吗？耽误了几个月，功课赶得上吗？"
李燕雨随即回应她说，"姐姐的成绩本来就不错，现在只是上新课，离复习备考的时间还早着呢。姐姐最好插在我们班里，我们可以共同学习，以后考同一个学校，永远不再分开。"
"艳梅，你有信心吗？"刘婶两口子同时问道。
刘艳梅紧紧握着弟弟的手，重重地点着头，"嗯！我弟弟功课比我好，有他帮着我，这次一定要考上！"
李婶马上过去，抓起她的手，欣喜万分地说，"就这样说定了！你们两口子就不用操心了，一切费用有我这个当娘的全包了。"
刘艳梅羞得无地自容，低声叫道，"婶子……"
院子里笑声一片，两家人，不，是一家人了，终于迎来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喜庆日子。（原题:《棒打不散的姐弟恋》，作者：老叻。来自：每天读点故事）
上一篇： 青春期与身高有关的性发育的五个秘密
下一篇： 赠与还是借款？这些发生在同居期间钱款来往纠纷，法院判了...
原文转载：http://lady.shaoqun.com/a/315117.html
review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w/2735
olive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w/2025
11982年，李燕雨13岁，考上了乡中学。初一新生报到那天，是妈妈陪他去的。办手续缴费时，他还兴奋得活蹦乱跳的，在宿舍里铺床时，他也感到新鲜好奇，有说有笑的。可等到妈妈说要离开时，他竟然哭起鼻子来。儿子是妈妈的心肝宝贝，一向疼爱娇宠，第一次离开父母在学校里吃住，她怎么不担心呢？口头上在想方设法劝慰着儿子，可心里很是舍不得，不知不觉也掉起眼泪来。正在母子俩难舍难分的时候，一个女生从旁边路过，老远就喊
yiqu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w/210
自贸区跨境通网站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w/1329
瀚霖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w/2345
跨境电商产品运营核心是什么？关于电商产品运营分析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home/97903
iMile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w/1746
深圳卖家占领亚马逊，你害怕吗？：https://www.ikjzd.com/home/107307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
注意：只有此博客的成员才能发布评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