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一路奔波,到了镇上,马记包子铺的包子刚刚出笼,冒着腾腾热气,飘来了诱人的香昧,豆花瞟了一眼,咽了口口水,继续赶路。豆花的一举一动,有志看在眼里,他过去拿了几个包子,转身就走,被老板拉住了要包子钱。有志手伸进兜里,掏出来的是手枪,包子铺老板忙双手抱拳,脸上挤出来谄笑。
仗着这杆枪,两人一路上没吃多少亏。
又到了一个比镇上大许多的地方,人来人往的繁华了许多,人也有些洋气。一个穿绸缎的人,后面跟着几个随从,趾高气扬地穿街而过,他们所过之处,小贩躲避,店铺关门,豆花初见世面,不懂回避,挡了那人去路,被那人的随从好一番调戏,有志又是作揖,又是说好话,还掏出一块大洋给了那群喽啰,才摆脱了纠缠。刚摆脱那群人,一个乞丐过来讨钱,被有志一脚踢出老远。
回到客栈,豆花问有志哪来的大洋,有志拿出一个小布袋袋,冲豆花扬了扬,得意洋洋地说:"跟上我,你就吃香的喝辣的吧。"豆花认得,那个布袋子是老谷子家的,上面的那对喜鹊还是她绣的,那里面装的是老谷子一辈子节攒下来的家底,老谷子看的比他的命都重要,没事时候总爱拿出来看看,把里面的大洋拿出来,吹口气,再放耳朵上听听。老谷子讲,能听到大洋"嗡嗡嗡"的声音,那可是人间最美妙、最动听的声音,然后再满足地放进去,藏在一个相当隐蔽的地方,连豆花都不知道他藏在哪里。有志是怎么找到的,还一锅给端了。要是老谷子发现家底没了,真能要了他的老命。
有志已经睡熟,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,豆花有点不认识了。一路走来,她对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,前段时间节攒下来的美好印象已所剩无几,欺软怕硬,贪生怕死,不讲仁义,是他人性中最致命缺点,连他亲舅的东西也偷,能做出这种事来的男人,能托付终身吗?再和货郎哥一做比较,更加显出来他的萎琐。此时豆花脑子里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,她试探了试探,确认有志睡死了,就偷偷溜出客栈,当然没忘记拿走那袋大洋。
豆花不敢怠慢,星夜兼程,着急慌忙往谷子地赶,那里就是她的家,她得回家去。走到了一个岔路口,光顾着赶路了,迎面撞到了一个人身上,一抬头,面前站着有志。有志摆弄着手中的枪,盯住她,冷冷地说:"跑哇,看你还往哪跑。果真是婊子无情贼无义,偷了我的东西,还想跑吗?"
豆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,说:"是我不仁,还是你不义,这大洋是你的吗?连你亲舅的东西都偷,还有资格讲仁义?你不配。"
有志大笑起来,"既然你都知道了,那就把钱放下,看你我好过一场的份上,放你一条生路,否则,别怪我不客气。"
豆花选择了理智,她把钱袋扔给有志,转身要走,有志却露出了狰狞的面目,挡在她的面前,大笑起来,说:"想走?你还能走得了吗?我稀罕的东西我得不到,别人也休想得到。"
豆花后退两步,盯住他,问:"你要干什么?"
"哈哈,干什么?我要送你,上,西,天。"
豆花无助地抱住头,等待着开枪。
"啪",枪响了,豆花摸摸自己的脑袋,还能动,她睁开眼睛,有志捂着滴血的手腕,蹲在地上,货郎哥神奇地站在他的左侧,他的身边还有几位和他一样打扮的男人。
货郎哥那晚被鬼子押走后,半道上被他的战友们救下了,这次出来执行任务,正巧遇到了这一幕。
西北风吹响干枯的树枝,发出了"呜呜"的响声,把夹带着黄土的冷风灌进了人的脖子里。货郎哥把有志的手枪踢到他身边,平静地说:"枪是用来打敌人的。不要把枪口对准老百姓。"然后领上他的人扬长而去。有志瞪了眼豆花,顺着来的方向走了。
豆花望着远去的两个背影,陷入了沉思,连身边多了一个人,她都没有察觉。
站在她面前的是四油,四油问她:"有日子没见着你了,走亲戚去来?"
豆花没有接他的话茬,问:"我爹他还好吧?"
四油心里嘲笑着,还你爹呢,是你的情哥哥吧,嘴上回答道:"好甚好,疯了,就像丢了崽子的母狼一样,见谁骂谁,逮谁咬谁,你赶快回家看看去吧。"
豆花扔下一头雾水的四油,急匆匆往回赶。
老谷子没疯,是他心里不痛快。当豆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,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激动?伤心?高兴?埋怨?……他百感交集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,倚在门框上无声地哭泣。豆花不言不语,放下包袱,拾掇拾掇家里,生火做饭,家里又有了烟火味。
晚上,老谷子腆着脸皮,要来豆花这边,被她给撵回去了。豆花拒绝了老谷子,并严肃地告诉他,以前的关系结束了,从今往后,她还是他的儿媳妇,如果他还要纠缠不休,她只能和他分门另户,自个单独过日子去,不再和他一个锅里搅稀稠了。
老谷子见豆花主意坚决,大势已去,也没有坚持,从此以后,两人翁媳相称,相安无事,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。
可是,谷子地很不太平,小小的山村,有许多人都惦记着,八路,国军,鬼子,三股人马走马灯似的,轮番上阵,你方唱罢我登场,搅得小小的山村,不能有片刻的安宁。鬼子来了,杀人放火抢东西。国军来了,征粮收税抓壮丁。只有八路是和大家伙一条心,帮着穷人闹翻身。村里成立了民兵组织,全村的青壮年都参加了民兵,大棒当上了民兵队长。其实,谷子地的民兵没枪没弹,上不了战场打不得仗,只能做些护粮藏粮的事情,有时也去打扫打扫战场,帮助运送粮食弹药,抬抬伤员什么的。虽干不了什么大事,但从古至今,谷子地破天荒有了属于自己的组织,谁家遇到了什么事情,总算是有了个说话的地方。
最近,仗打的特别厉害,鬼子疯狗一样,三天两头出来扫荡,所过之处是生灵涂炭,鸡犬不宁。谷子地的民兵打不了仗,但藏粮在行,他们藏了的粮食,鬼子就是翻到十八层地狱也找不到。
那年秋天,粮食都藏好了,乡亲们也都找到了藏身之处。有一天民兵们在山上巡逻,看到一队鬼子顺着沟底走。这队鬼子是来抢粮的,在谷子地扑了个空,一无所获,就往下一个村子南瓜洼窜去,四油就说:"大棒,咱在暗处,鬼子在明处,咱在上,狗日的在下,打狗日的吧。"
没等大棒队长说话,老谷子就反驳他:"打个球,咱就一颗手榴弹,拿什么打?"
四油又说:"一颗手榴弹也是打,打狗日的一下子,咱就跑。"
老谷子又说:"你腿长,跑得快,那些婆姨和娃娃能跑得了?"
四油又反驳道:"婆姨,婆姨,就你想着婆姨,你敢是想着豆花吧?"
老谷子恼羞成怒,追打四油。大棒说了,"你俩快别闹了,都什么时候了。谷子叔说的对,不能打。"赶紧派四油去南瓜洼报信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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